小周 中
五
第二次见面，他们约在放课后。
低保给他发短信的时候，陈彦旭还在上最后一节Java。秃顶的教授在讲台上唾沫飞溅，低保发来一张自拍，黑色的长卷发，毛绒绒的白色毛衣，袖口露出冻粉了的指尖。
——鱼生，好冷哦。
陈彦旭气喘吁吁的跑出教学楼，低保靠在花坛边上百无聊赖的刷手机。他好瘦，毛衣的袖口都落到了手肘处，假发看起来质量不太好，有点乱，还打结了，蓬蓬的裹着他一张小脸，化了红色的眼影，像哭过。
“你来啦。”他抬头，看见陈彦旭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这是陈彦旭第一次和打扮成女孩子的低保一起约会。
毋庸置疑，他很漂亮。细长的双眼皮，精致的鼻子，小而窄的脸，少年的身形细而长，露出的骨骼都很性感。
“他们都在看我。”低保突然说。
鱼生也在看他，听到这句话才回神，他四下一看，确实有很多人，明目张胆的，有意无意的，打量他俩。
“因为你太好看了。”鱼生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谈论天气，故作平常来掩饰自己的害羞。
低保笑了一下，却不像开心，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点奇异的自嘲，他迟疑着，欲言又止。
“你不喜欢别人看你吗？”鱼生试探着问。
“不是。”低保摇摇头，也向四周看了一圈，坦然的接受别人打量的目光，“我喜欢别人看我。”他侧过头，冲鱼生笑了一下，“或者说，我喜欢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，让别人看我。”
他把目光转向前方，呼出一口气，“这样我会比较有安全感。”
鱼生点了点头，没有接话。
低保突然笑了，靠在鱼生肩膀上，“你懂不懂啊你就点头。”
“不太懂。”鱼生也笑了，眉目舒展，“你喜欢就行了。”
低保的笑容又深了一点，他一蹦一蹦的走到前面去，然后倒过来看着鱼生，“不会觉得我是变态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…直播间里的我是不是很轻浮，很……下渐。”
“没有。”
低保停住了脚步。
“你觉得我是女孩子吗？”
鱼生也停住了脚步，他很认真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低保，少年不自然的撩了一下刘海，小幅度的转了转身子，短裙下的双腿纤长，骨骼明显，凸起的腿骨带着少年的力量和美感。
“当然没有。”鱼生很认真的说，“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女孩子。”
低保的头垂下去，卷曲的黑发垂落在胸前。低保保持这个姿势静了一会儿，突然跑起来冲向鱼生的怀抱。
他被结结实实的抱住了。
“鱼生，吃火锅，走不走！”
“不看电影了？”
“看什么电影，冷死了！我要吃肥牛！我要吃小酥肉！我要喝大杯奶茶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好，走！吃！吃他妈的！”
他们做好了约定。
每周五晚上，低保穿着他们提前约定好的衣服打开直播，美丽的、性感的、可爱的，他提着裙摆转圈的时候，鱼生会幻想自己握住他的脚踝。
沉默的夜晚，陈彦旭也想握住秘密。
六
陈彦旭在深夜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，说小周在酒吧喝醉了，问他能不能来接人。
他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嬉笑声，有人醉醺醺的大笑：你就说他已经晕过去了！
陈彦旭攥紧了手机，他卡着宿舍楼锁门的时间跑出大门，宿管在后面操着浓重的方言朝他喊：“你还回不回来了！”
陈彦旭顾不上回头，一路向前冲。
他急匆匆的打车，一路心如鼓擂，沿路绚丽的灯光飞速倒退，他不合时宜的想起在迪士尼那晚，低保脸上倒映的烟火。
冰冷又美丽。
陈彦旭推开包厢门，一屋子男男女女，痴缠缱绻，看到他都发出尖锐的哄笑声。
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，在晃眼的光斑里寻找低保的脸。
他坐在角落里，银灰色的长卷发，很夸张的假睫毛，眼周扑了大颗粒的闪粉。
陈彦旭走向他，低保抬头，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，缓缓张开。
“跟我走吧。”陈彦旭说。
他们去酒店开房。
低保的假发乱糟糟的，已经歪了，身上的银色亮片吊带裙皱皱巴巴，外面披着陈彦旭的运动外套，宽大的袖管里，他的胳膊看起来一折就断。
酒店前台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，眼神不着痕迹的瞄向低保领口里平坦的胸膛。
陈彦旭皱眉，紧紧握住低保的手。
低保靠在他肩膀上，垂下来的假发遮住了他的表情。
“你要先去洗澡吗？”陈彦旭有点不知所措的问。
低保背对着他，把假发扯下来随手扔在地上，他的头发剪过了，比上次见时短了不少，这次很乖的趴着，没有随意乱翘。
陈彦旭沉默着，看他扯下假睫毛，脱掉自己的外套，包括身上那件性感的吊带裙，一起丢在地上。
他什么都没穿。
赤luo的、背对着陈彦旭。
“鱼生，你讨厌吗？”他轻声说。
他在发抖，嶙峋的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张阖，像脆弱的翅。
陈彦旭觉得自己被蛊惑了，他不由自主靠近低保，手指轻划上那对纤细的骨头。
“你知道的，我喜欢你。”陈彦旭说。
低保转过身，抬起头看他，眼神让人心疼。
陈彦旭不敢向下看，他凑过去，想要和低保接吻，被他扭头躲开了。
陈彦旭没有退缩，他执意吻上低保的唇，一触即分。
“你想和我做❤️吗？”低保说。
“想。”
陈彦旭又吻了他一下，“想和你做❤️，是因为喜欢你。”
他们第一次聊天的时候，鱼生说，礼物是因为喜欢你才送的。
陈彦旭握上低保细瘦的腰肢，顺着凸起的肋骨一根一根数过去，很轻、很痒，低保在发抖。
陈彦旭一直一直看着低保的眼睛，看清他的彷徨、脆弱、无助。
他像张纸。
单薄又光滑的纸，在鱼生手里揉成一团，变得褶皱、柔软、即使再打开，也无法恢复原貌。
